大家可能已经忘记了，英国的节礼日（ Day）并非如今这个样子，而是截然相反。在这一天，富人纵情于美酒和女色，工人阶级则可以松一口气了。维多利亚时代，假期可没有今天这么多，那时只有四天：复活节星期一、圣灵降临节星期一、八月第一个星期一，以及十二月二十六日——节礼日。在这一天，银行职员和洗衣工可以睡个懒觉，然后四处闲逛、去赛马场，或者去体育场看橄榄球和足球比赛，和大家一起玩得尽兴，看年轻人如何强健体魄和灵魂，以便将来为帝国效力。

一个半世纪过去了。人们有了更多的休息时间，吃得更好了。节日变​​成了围坐在餐桌旁，狼吞虎咽地吃着火鸡、煎饼、圣诞布丁和足球的时光。这成了节日期间一系列悖论中的第一个。圣诞节到来时，整个国家似乎都停滞了，被饭后强烈的睡意所笼罩。街道上空无一人，出租车不见踪影，商店的窗帘拉上，曾经熙熙攘攘的火车站也变得寂静无声。只有足球，像一个吃得太多而无处释放精力的孩子，能带来活力。

常识告诉我们，圣诞节前后最好呆在家里。但常识也有休息日。一股热潮席卷了足球界，而自从60年前节礼日传统诞生以来，这种热潮一直在持续高涨，尤其是在英格兰足球甲级联赛改组为英超联赛之后。2019年，这一“传统”达到了顶峰。英超联赛历史上首次在12月26日当地时间12点半、15点、17点半和可怕的20点开球。27日饮完酒，狼队对阵曼城结束第19轮比赛；28日伯明翰英超球队，第20轮又来了，一共7场比赛，剩下3场比赛在29日进行； 新年大餐要到1月1日才端上来，而英超第21轮9场大战等待上演，开球时间与节礼日一致，1月2日谢菲联对阵利物浦。赛程最为紧凑的狼队，从第19轮对阵曼城到第20轮对阵利物浦，只剩下44小时45分钟！

我们可能忘了说，12 月 21 日和 22 日已经安排了一轮联赛。这个疯狂、荒谬的赛程不仅针对英超联赛明星，还针对英格兰低级联赛，甚至苏格兰、威尔士和北爱尔兰的顶级球队。

情况并非一直如此。著名的节礼日传统是英国足球日历上非常特殊的日子，但直到 20 世纪 50 年代末才真正形成。人们在圣诞节当天去体育场观看比赛，第二天又会举行一场比赛（除非是周日）。与许多足球怀旧球迷所认为的相反，节日期间举行的比赛比今天少得多，甚至比 22 支球队组成的甲级联赛的昔日比赛少得多。1953-54 赛季是最后一个在圣诞节和节礼日都举行比赛的赛季，从 12 月 20 日到 1 月 1 日，只举行了两场联赛，其中包括一些推迟的比赛。在 2019-20 赛季，同一时期将举行四场比赛。这太疯狂了！

教练们是第一个敲响警钟的人，尽管他们知道没有人会听他们的警告，也不会认真对待。克洛普说：“我能理解传统。我永远不会说节礼日不是一个好主意，因为我喜欢它。来这里之前，我喜欢在假期看英超比赛。但两场比赛之间只有两天时间……一定有更好的组织方式，对吧？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备战比赛？问问其他国家的俱乐部在这段时间里都在干什么。他们会躺在沙发上看英超比赛。”瓜迪奥拉也大声疾呼：“这不是篮球，也不是网球。球员需要足够的恢复。在英格兰，人们没有很好地保护球员。我不会要求改变令人难以置信的节礼日比赛，但我们不能中午在塞尔赫斯特公园（水晶宫的主场）比赛，两天后恢复体力再应对另一场比赛。看看这个阶段有多少球员受伤。但没办法，演出必须继续。”

这场秀的受害者不胜枚举。2018年初，英超联赛伤病专家本·迪纳（Ben ）发表分析报告称，11月至12月期间受伤的球员数量比其他阶段高出26%。如果只看肌肉伤病，结论则更加令人震惊——增幅高达45%。付出代价的不只有球员，观众也不能幸免。这里要明确的是，我们说的观众是那些去球场看比赛的人，而不是那些向天空体育、BT 或亚马逊等转播商支付费用待在家里看比赛的球迷。

为期13天的假期期间将进行4场英超比赛，而10年前大约只有2-3场。对于付费转播商的球迷来说，费用并没有太大变化。但对于那些跟随球队前往客场比赛的球迷来说，情况则完全不同。这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关于传统。过去，圣诞节期间通常会安排大量的城市德比。现在这一传统已经消失，原因与竞技因素无关。只是德比票容易出售，不需要在假期期间安排。第二个原因源于第一个原因。2019年假期期间伯明翰英超球队，只有2场前6名球队之间的比赛被安排在了比赛期间。各大转播商更喜欢在他们更昂贵的付费节目中安排强强对话，比如天空体育的《超级星期六》。但转播商并没有考虑到球迷前往客场比赛所需要前往的距离。 圣诞节当天，英国所有公交车、火车、地铁停运，节礼日公共交通资源也大幅减少，直到新年期间都不会出现明显变化。

所以诺维奇球迷们要想办法在节礼日去伯明翰看比赛（客场对阵阿斯顿维拉），毕竟诺维奇距离伯明翰有257公里。为了在开场哨响前赶到维拉公园，他们不得不在早上9点57分登上火车，然后在彼得堡转车，并且祈祷自己没有迟到，以免错过开往伯明翰的火车。赛后如何回伯明翰？抱歉，27号早上之前不可能。诺维奇球迷还算幸运。英冠球队布伦特福德的球迷需要长途跋涉290公里来到斯旺西为球队加油，没有足够早的火车或大巴让他们在比赛开始前赶到。想想苏格兰，这里的公共交通资源就更惨了。 马瑟韦尔球迷需要行走 296 公里（2019 年节礼日所有比赛中客场行走距离最长的一次）才能坐在丁沃尔维多利亚公园的看台上观看客场对阵罗斯郡的比赛。

更惨的是比赛的开球时间。以往联赛组织者会考虑到球迷在节日期间出行所面临的困难，甚至为了满足天空体育转播收入的需求，会尽量安排两支相对接近的球队比赛伯明翰英超球队，尤其是夜场比赛。比如2018年节礼日，沃特福德对阵切尔西的安排就不太理想，但球迷们还是能克服。但2019年不同，那些希望前往莱斯特城观看英超榜首大战的利物浦球迷只能祝你们好运了！本场比赛定于晚上8点开始，需要明确的是，这天不会有地铁或公交车。从安菲尔德到王权球场的193公里路程如何走完？就算勉强赶到，回去后该怎么办？

作为“红军”最重要的球迷团体之一，“香克利之魂”的领袖谈及此事时头疼不已。“太可怕了，公共交通的问题，费用问题，晚上的回程问题。”聚集了英国60万球迷的足球支持者协会（FSF）也发出批评。“12月和1月电视转播的比赛直到11月11日才公布，导致原本计划在假期观赛的球迷没有足够的时间选择更便宜的票。”在英格兰，利物浦对阵莱斯特城的比赛门票价格会根据预订时间发生变化。不仅门票价格受到影响，球迷也无法尽早购买更便宜的火车票。

一家新转播商的加入可以解释2019年的部分混乱，因为英超联赛的决策过程再次忘记了球迷。这家新转播商就是亚马逊，它花费9000万英镑从2019-20赛季开始，购买了连续三个赛季每赛季20场英超比赛的转播权。自本赛季第15轮试播成功以来，人们历史上首次可以通过数字平台观看节礼日的所有比赛。亚马逊为此投入巨资，聘请了73名评论员。亚马逊并不是来和其他转播商做兄弟的，他们想要扭转目前的局面。数百万新用户将足球加入到了他们的节礼日菜单中，对此深感忧虑的天空体育则使出了些龌龊的招数。12月初亚马逊进行测试时，天空体育利用数字平台几秒甚至几分钟的延迟，通过社交网络发布比分变化。

那些坚持要去现场看比赛的球迷只能表达自己的愤怒和焦虑。他们感觉自己被这项运动抛弃了，在他们看来，没有他们，足球就不会存在。12月3日，当亚马逊转播水晶宫和伯恩茅斯的比赛时，现场出现了一条抗议横幅，“开球时间被卖给了转播用户，亚马逊得利，球迷受苦。”但谁能找到解决办法呢？

至于英超，除了一些表面的说辞，基本没人听。这个全球媒体曝光率最高的联赛如今正处于一个不确定时期，执掌19年的执行董事斯库达摩尔从最重要的管理岗位上退了下来，他是将英超联赛打造成全球收视率最高的足球赛事的缔造者。他的继任者可谓一波三折，原本的人选是BBC高管蒂姆·大卫，但他拒绝了英超的邀请。探索频道的苏珊娜·迪纳奇在2018年11月同意接任，但一个月后改变了主意。曾掌管《卫报》的大卫·彭塞尔接受了任命，但在两个月后《太阳报》刊登其私生活丑闻后辞职。最终，担任了一年代理执行董事的理查德·马斯特斯在犹豫再三后接过了接力棒。

用一个不太恰当的词来说，就是混乱。用英国人的话来说，还能怎么办？在经历了 1990 年代和 2000 年代的商业大爆发之后，如今的英格兰足球正处于传统和对传统的发展之间的撕裂之中。我们可以简单地这样总结：传统是英格兰足球商业化的基石，也是吸引全球球迷的钻石；而对传统的发展则是英超比其他联赛活得更好的原因，同时也严重威胁着英超的独特性。在这种不断的压力之下，难免会出现一些混乱，就像 2019 年节礼日的场景一样，是英格兰足球的灵魂与当下商业化身的直接碰撞。

“”这个词巧妙地概括了这个悖论：因为英超联赛的开发商选择以这种方式对待他们的产品，尤其是在节日期间，这种产品是一种脱离现实的纯粹概念。它忽略了球员的健康，忽略了教练的警告，忘记了前来观看比赛的球迷，只知道堆积比赛，就像圣诞节打折季时，商场里堆满了商品，因为他们只听到那些商家的声音。英超联赛的节礼日是独一无二的，无法像万圣节或黑色星期五那样在文化上轻易移植。

意大利人去年就尝试过这么做，但最终被各方视为一次糟糕的尝试。英格兰独自享受着这种有保障的垄断产品，不用担心卖不出去：一周多以来，英超是全球唯一的顶级足球赛事，是全球球迷渴望、幻想、羡慕的产品。甚至不用担心会不会乱套，只要卖得好就行。

作者：菲利普·奥克莱尔

项波撰稿

编辑 | 晓阳